7月23日，江苏省如东县人民法院像往日一样，审理了一起刑事案件，审理过程和其他案件没有任何区别，但是这起案子本身却并不普通。涉案代理商费某，因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这就是“1023”暗网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2019年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犯罪十大典型案例之一，也是公安部挂牌督办案件。本案涉及公民个人信息超过500万条，案情重大、复杂，让公检法机关不得不多次延长审查起诉期。

数据来源暗网，涉及多家支付机构

2018年年底，贺某在暗网上花费价值一两千美金的比特币购买了一批POS机数据，这批数据包括个人姓名、联系方式以及部分银行卡号等信息。

有了这批数据，贺某成为了这起案件中被贩卖数据的源头，贺某凭借他对网络的熟悉，通过“暗网”和熟人介绍，将手上的数据陆陆续续卖了出去，这里的熟人，就是林某。

通过林某，某收单机构代理商费某从贺某手上用35万一次性购买了超过200万条个人信息，但是他的原计划是购买500万条，因此，费某后续还进行了多次购买。

除了费某，林某还将这超过200万条个人信息卖给王某某，王某某则将这些数据卖给不同人，后续还发生了第三次贩卖。

据移动支付网了解，有多家收单机构或多或少从不同方面与此案有关，有的是旗下代理商买数据，有的是旗下POS机数据被售卖。

灰黑产背后的市场需求

收单机构代理商费某证词显示，他非法购买个人信息数据的目的不是为了进行犯罪，只是为了通过拨打电话销售自己手中的POS机，也就是业内常说的电销。

2016年国庆前夕，人民银行发布《关于加强支付结算管理防范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有关事项的通知》（银发〔2016〕261号），在POS终端管理部分，明令禁止任何单位及个人通过网络买卖POS机（包括mPOS）、刷卡器等受理终端。

也就是说，从2016年开始，电销POS、网销POS就处于不合规的状态。但很明显，这种行为并没有停止，如果停止了费某在2019年就不会花钱购买个人信息。

问题来了，正规商户完全没有必要通过电销这种不正规的方式获得POS机，是谁花钱在从电销、网销渠道获得POS机呢？

今年6月，北京警方一举打掉两个跨境网络赌博团伙，捣毁赌博窝点4个，刑事拘留155人，行政拘留100人，现场缴获大量涉赌工具。

作案工具（图据北京警方）

POS机作为一种方便快捷的终端设备，广受犯罪分子欢迎，对于他们来说，靠谱好用费率低的POS机是必备作案工具。

除了从事赌博诈骗的犯罪分子，还有一类人群对于POS机有着需求，就是所谓的“信用卡玩家”群体。

换句话说，通过电销、网销渠道获得POS机的人，要么是利用POS机以卡养卡，要么是要进行非法交易，或多或少都存在违法违规现象。

而这些人，由于每个月刷卡金额庞大，而且都是刚需，因此成为了代理商眼中的好客户。

代理商的江湖风云

在案件当中还有一个现象非常有趣，费某购买的个人信息数据来自其他收单机构旗下的POS机。也就是说，费某的推销对象手上基本上都有POS机，而他要做的是让这些人换掉手上的POS机。在POS机本身没有明显技术进步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又如何做得到呢？

按正常逻辑来讲，POS只要还在使用就会带来收益，而一台POS机的寿命往往长达三年甚至更久。因此需要不断向新客户卖POS机，才可以获得足够多的收益。但是很明显，POS机消费群体相对固定：一般人不需要POS机，用得到POS机的人就只有那么多。

在拓展新客户困难的情况下，想要获得更高的收益，唯一的办法就是调高费率。费率调高的结果，就将整个收益逻辑带入了不正常的循环。对于手持POS机的人群来说，费率是非常敏感的东西，一旦费率变化，哪怕只是两个点，但是乘上庞大的流水也会是一笔相当巨大的损失。

为了避免损失，POS机用户能做的就只有更换POS机，这也就给了其他代理商机会，但是其他代理商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想要获得更高的收益，只能调高费率，调高费率用户就会更换POS机，这就又给了其他人机会。

带来的现状就是，POS机如同消耗品一样在不停的更换，而且更换来更换去都是那么几个牌子的机器。

这些做电销、网销的代理商似乎并没有将目光放到POS机之外。

虽然宣判但案件没有结束，代理商转型迫在眉睫

今年5月7日，江苏南通、如东两级公安机关破获了这起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27名，查获被售卖的公民个人信息数据5000多万条。

这次宣判的只有9人，涉及到的数据只有500万条。很明显，这起案件还没有结束，“1023”暗网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的背后还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单从人数来说，这次只让我们知道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对于代理商来说，事情也没有结束。

2019年人民银行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支付结算管理防范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有关事项的通知》（银发〔2019〕85号）之后，多家收单机构均发出类似的“郑重声明”，强调禁止网络、电话、短信等渠道进行POS机销售。

而在近期，中付支付、乐刷等收单机构均发布了虚假短信的预警，提示用户自身不会以低费率引导商户切换机具，在此之前就有近十家机构发布了类似预警。与之相关的是多地政府、人民银行开展冒用银行名义推销POS机专项整治行动。

对于代理商，特别是POS机代理商来说，这个行业留给他们反转挪腾的空间越来越小。依靠POS机费率发家致富也许在过去可行，但是在未来将会越来越难。

在二维码支付大行其道、互联网网贷蓬勃发展的当下，留给信用卡、POS机的空间也在逐渐减少。

作为支付生态当中的不可或缺又并不引人注目的代理商，转型已经是迫在眉睫。对于收单机构来说，用什么都可以收单，但是对于代理商，能带来收益的没有那么多选择。